降维的口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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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博: 海不会说谎
 

《【酒茨】狐狸嫁女》

网易阴阳师的同人。

1.


在狐狸大喜的日子,大江山多了一个没有名姓的小妖怪。

如果只是路过,寻求庇护的小妖,自然不足为奇。但那小妖怪妖力极弱,却偏偏手腕上拴着大江山鬼王的铃铛,像道护身符似的,没给他什么特权,但非要留他一条命。

小妖们议论纷纷,一个说那是狐狸为了答谢鬼王赏脸做媒而给的谢礼,另一个说乱讲,狐狸的婚事都黄了,公主没娶进来,还赔了聘礼,哪还会送礼?打狐狸家地盘来的报丧鸟,又说不对不对,那是鬼王的新娘子,狐狸娶错了新娘,鬼王便带走了!大江山的小妖纷纷嗤笑,酒吞童子多大的名头,想下嫁的女妖怪多的去!怎么可能讨一个别人不要的新娘,更何况还是个名不见经传,除了头上那半支鬼角还算漂亮,毫无亮眼之处的小妖呢?

报丧鸟坚持这么说,叽叽喳喳地吵,震得书上的落叶哗哗落。但没一个妖怪买账,还笑他见多了丧事,把自己的半条魂也给埋进土里了。


2.

酒吞童子也不知道该如何定义那个小妖怪。新娘,不是的。赔礼,更算不上。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把他带回来。


或许是在那万狐齐鸣,震得山河发出刺耳的尖叫的混乱中,那小妖怪怕极了的眼神,或许是他即使怕,也依然不停地往嘴里塞食物的极微小又极痛苦的贪婪,又或许,是因为那穿着不合身的白无垢,手里嘴里都是人血,但依然能瞥见伤痕的小小的身体。


他……


他只是。


看久了人世的喧嚣悲凉,妖界的繁华落败,生死黄泉路走无数遭,九天高云也与友共饮过酒。按理说他是该洒脱的。但他终究没有那么狠的心。


不像是那些追寻力量、永生或是神格的大鬼,也不是那些苟且偷生,恨着人类的妖魅,那只是一个会躲在轿子里偷吃生肉的小鬼。


酒吞童子没问他的身世,也没计较他偷拿了嫁妆的酒肉。他知道他只是饿极了,怕极了,在人世待得太苦了,于是连死前最后一点奢侈,都想不到除了一顿饱饭以外的东西。


他猜,他只是可怜他。这大江山,又没小到容不下一个小妖怪的地步。


酒吞童子抬起手中的酒盏。他独自坐在那块山顶的巨岩上。尖角嶙峋,岩石从溪流和如火的枫叶林中探出来。仿佛大山伸出了一只手,遥遥地,探向远处的人世。


3.

小妖怪似乎也知道自己的地位,他从不上山,也不去招惹别的妖怪。就在山脚下的一间茅草屋里过。白无垢被脱下来,扯成两块布,一块垫,一块盖。


他把那鬼王给的铃铛啃了又啃,还放进嘴里含,想了一切办法去吸收上面森森的鬼气。但不知为何,那鬼气似乎是不愿屈尊于他似的,除了把他划得一嘴血外,没给他添一点力量。他也就作罢,从白无垢上撕了一段布,把铃铛串了挂在自己脖子上。老贴着胸口,也没给他的心脏加什么重量,只上面那股酒气天天熏着他,久而久之竟也习惯了。


山脚下哪有什么珍馐佳肴呢,也就只能逮点兔子、野猪,运气好的时候,有过路的旅人,他便倾尽妖力化成迷路的女子,才得以饱餐一顿。


他自然也想变强的,想天天吃得上那狐狸宴会上的酒肉人血,想和那些上宾一样有自己的一方坐席。他能站着,自然不想和以前似的跪着。但若能坐着,与那轻笑一声便能把自己从恨不得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妖怪生吞活剥的狐群里捞出来的大妖一起坐着……


他只是想想都觉得脚下发飘,好像身体轻得能上九天似的。


他甚至不知道那大妖怪的名字,他不识字,刚下花轿时只想着在死前多吃几口,省得做鬼还得做个饿死鬼,哪里听得清喧嚣沙哑的狐狸在叫什么。


只是那大鬼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把他从狐群的尖牙下拎出来时,那手掌上冷冽的鬼气他感到了,但那温暖的指尖,宽大的骨节,他也感觉到了。


他猛地把手插进河里,用两个大拇指死死扣住那条游鱼的鳃,然后把它甩到岸上。


他抱着生鱼啃,被刺噎到了,猛咳几声,下意识回头看山,山似乎也在看他。从高山上滚下轰隆作响的风,山顶处是什么景色,只住在山下的小妖怪哪里会知道呢?


他被当做替死鬼塞进花轿的时候,抬轿的狐狸,踩着千万只喜鹊搭成的天桥,抬着他升上九霄。那时,他忙着啃手里的半截骨头,只匆匆一撇方格脚尖那点风光。


曾经能困住他一生的山城国,此时却小得像一块指甲。夜风化作狐狸的长尾,在夜空里甩开,绽放宛如牡丹。


山顶的景色便是这样吧?如果能成为大妖,便能登上那座山。


就像救他的那个妖怪一样。他的头发像火一样舔舐着空气,风吹不散那团火,因为是他号令狂风与暴雨。他丢下那串铃铛后,一言不发地登上了山顶,没再多扫小妖怪一个眼风,只忙着和他那位生有两翼,俾睨众生的同行大妖一同去山顶赏月饮酒。


他向往那样的生活。来去自如,不愁吃喝,与友相伴。


而他的小茅草屋是那么安静,只有风来过。


4.

他没想着要去讨那大妖欢心,求他让自己上山。


待他强大时,他自会上山去见他。他还是每日抓鱼,抓兔子,修为一点没见长,身上还老带着腥气。后来,报丧鸟从坟堆里回来,停在他的茅草屋上,他一边威胁要用石头砸它,一边套着话,怎么才能变强。


报丧鸟或许压根没把他的威胁当回事。大鸟翼展三米,利爪如钩,但或许是听了些关于他的风言风语,居然还露出些可怜的神色。


“吃人啊,小鬼。吃人!你以为大江山的鬼王哪来的修为。吃人!去京城!吃处女,喝血,嚼骨头。比你那些小兔子好上一百倍!吃尸体也可以,你若没本事吃活人,尸体也行,臭了些,但也能增长修为。”


他想变强,越快越好。但就这么急切的心,也没让他忘了问报丧鸟那鬼王的名讳。


“酒吞童子!酒吞童子!鬼王的名讳,大江山的酒吞童子!”报丧鸟张开猩红的嘴,露出里面的七条女人舌头。


酒吞童子。他沉吟着,倒是和那铃铛上的酒气蛮符合的。他问报丧鸟,铃铛上的鬼气能不能为自己所为。报丧鸟嘎嘎地笑着,不回答。或许是笑他不自量力,又或许是以此掩盖自己的无知。


但他总归是得到了条门路。他又把铃铛挂回脖子上。


吃人。


这荒山野岭,也就偶尔几个游人路过。即使路过,他也没有幻化人形的妖力,硬拼也不见得挨得了对方抡圆了的棍子。


他弱小得像是一个平淡无奇的人类,好像他就只是那么回事似的,除了红角和能吃生肉外,就只是一个宫女偷偷生下的野孩子。


但他终究不是。至少酒吞童子觉得他不是。


他抓了抓头上乱蓬蓬的毛发,鱼鳞沾在手上,又被带进他头发里,闪闪发亮,好像女人落了一串的眼泪。


他心下琢磨着,若要吃人,就得要离开这里,可他一个小妖怪,也不知道哪里有活人可吃。踌躇之间,报丧鸟跃上半空,在他头上大声鸣叫,声音像一百个童子在哭坟似的,呕哑如折木。盘旋几圈,然后直直向山巅而去。


他的眼睛追着那鸟。


漆黑的鸟,如一块小小的墨点,落在满山晕开的红叶里。


一条山路,蜿蜒曲折着,带着淡淡的草色,绕上山腰。


他要变强。他要吃人。


酒吞童子去得京城,他也去得。


酒吞童子吃得人,他也吃得。


他三口两口啃完那条鱼,随手把鱼骨头扔在河边。在水里粗粗洗了把手,也没进小屋拿那件白无垢,便往那条常有旅人经过的小径去了。


京城,京城是哪里呢?京城是什么呢?总归是有人来的地方吧!


他走了两步,最终忍不住跑了起来。


脖子前的铃铛叮叮当当的响,仿佛窃窃笑着,护佑着他似的。


他无来由地觉得高兴,似乎铃铛响了就是好兆头似的。


小径狭窄而曲折,路旁叶落声声,已是红枫落眼,霜风卷尘的时节。


就是这样的时节,枫林模糊了距离,那条小路竟看上去与上山的路无异了。


他挑那些没有碎石子的路走。他心下觉得奇怪,酒吞童子也是光着脚,但走在哪儿都如履平地,不像他这样,踩到松果和石子都会疼得蜷起脚来。


想来厉害的妖怪就是这样吧!


吃了人,去京城吃了人,就会变成他那样吗?


他满心都只有这个想法,仿佛忘了山城国的痛苦似的。


他向来手脚不轻,这么兴奋起来,更是毫无顾忌地跑,激起一片灰尘,抖了几片落叶,还扰了鬼王的清梦。


那当啷当啷的鬼铃铛,离大江山越远,便响得越急切,想要回到主人身边。但佩戴者却毫无知觉。


山里的风也听着鬼王的号令,把铃声送上山巅。


酒吞童子睁开一半的眼睛,任凭铃铛声在耳朵尖打转。


小妖怪要离开大江山,去哪儿呢?他半梦半醒,但还是饶有兴味地想着。


少了鬼王的庇护,少了大江山,他还能活吗?


只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只顾兴冲冲地冲向什么地方,忘了自己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妖怪吗?


还是说,他也不是初见时那么卑微,只求着一条命,在这世间苟延残喘呢?


那样弱小的妖怪,却是那样贪婪又盲目吗?


铃铛的声音渐行渐远,就像一双飘忽的手,这样若有若无地,缠绵进退着勾走了他残存的醉意。


是山城国的方向。


去送死吗?


若是执意想去死,也与他无关。


只是,那铃铛可不能落入阴阳师手里。


他叹了口气,终是拎起葫芦,跟了上去。


5.


小妖怪脚程不快,连跑带走,途中还得停下来找食物,找睡觉的地方。就那么磨了三四天,也才刚到山城国最边缘的由猎户组成的小聚落。


酒吞童子就这么亦步亦趋地跟了他四天。他也说不清为什么没直接扯了铃铛走人。他只是喜欢那小妖怪吃东西的样子。不似装腔作势的狐魅那样讲究,也不似连思想都没有的山鬼那样丑态百出。只是一种极微小,却又极纯粹的贪婪。


那样的贪婪,就像挨了人世千百次的辜负,但还是要从这世界上讨点什么的贪婪。不是坐拥金山却还想染指银河的欲望,倒像是一无所有,倒反还豁出了命去追寻自己的欲望。


那小妖纯粹只为了自己的欲望而活着。快做饿死鬼的时候,就为那一口吃的活着;而如今活下来了,就不再只想吃那些鱼虾走兽,而是往山城去,是要去吃人吗?


那么一丁点的小妖怪,他倒是想知道他怎么能吃到人?毕竟曾挨了人类十多年的板子,只是这样微不足道的小妖怪而已啊!


他被这样的情绪环绕着,好奇混杂着鄙夷,又混杂着一丝不可名状的期待。


他的妖气藏得那么好,以至于他就在离那个小妖怪二十米远的树冠上,对方却毫无知觉,还在懊恼地用石块砸着那不停扑腾的野兔的头。


鬼铃铛发出不耐烦的声音,但小鬼毫无知觉,还在用力地砰砰砸着,直到脑浆混着血,喷了他一脸。


6.


大鬼眼见着小鬼溜进了一个小小的人类村庄,偷了清水洗脸,然后趁夜摸进一个农户家里,偷了一件女孩子的布衣出来。


小鬼夜里藏在村子外的林子里,但每早都把脸洗干净了,穿上那套有些不合身的布衣,凭借着唯一的那点力量,把那截鬼角憋回去,又把一头白毛变为黑色,站在村外那片小树林里。


连着好几日,他都不接近人群,只是站在一个角落里,要么钻研那棵不起眼的树,要么坐在角落里,盯着远处的孩子看。那几日他甚至不吃生肉,似乎是怕血弄脏了衣服,只是吃点浆果和偷来的面饼。他偷东西的手脚那么干净利落,甚至叫酒吞童子看了发笑。


到第七日的时候,孩子里领头的那个似乎终于发现了这个每天都来的小女孩。


一伙孩子,叫叫嚷嚷的,问她是哪家的。她就揪着衣服,低着头不做声,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哪里受得了被女孩子这么当个恶人呢?更何况那小鬼也不知是照着谁的样子变了张楚楚可人的小脸,再加上脚踝上拴着一颗小小的铃铛,一步一响,娇俏可人,又更显得形单影只,在一群孩子里,成了一个再多问一句她的来历都显得像在欺负人一样的角色。


有稍微懂点事的孩子,说她可能是村里大户的侍女生的孩子,那几分板着脸说教的样子让小鬼看了,脑海里都不由得讥诮。“大户人家,他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大户人家吗?不过山野小村而已!”


可是他低眉顺眼地活了十多年,多假装一会儿又如何呢?


女孩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但那个领头的男孩子每帮她说一句话,她便往那儿靠一点。如此这般,她便也成了这伙孩子的一部分。


孩子能玩些什么游戏呢,无外乎吧想象力黏在树枝上,做成骑马打仗的游戏?这小鬼在图谋什么呢?酒吞童子歪着头。


“啊——无聊了!这个游戏不好玩了,良介老是赢!换个游戏吧。”


“诶?那你说玩什么?马上要天黑了,也不能去河边。”


“我说啊,玩捉鬼吧!那边正好有林子。”


“这么晚了,捉鬼?有点吓人的样子。”


但是小女孩点了点头,一副温顺的样子。


“连女孩子都不怕,你们在怕什么啊?”


怎么能输给一个小姑娘呢?于是游戏开始了。


“诶,我说啊,你脚上的铃铛,拿掉比较好啊!否则谁都知道你走过来了!”


某个男孩子,这样对小鬼说。


女孩子自顾自跑开了,好像不顾忌那个声音似的。


“真是的,你这样肯定会输哦!”


日近黄昏,树林里风影重重,小孩子们像回到黑暗中的燕雀一样,哗啦啦地跑进层层叠叠的影子里。


“鬼啊,鬼啊,我在这里,就在你的左手边。”


不知是谁第一个拍起手的,但是四处都响起了声音。


第一个当鬼的孩子,眼睛蒙着布,跌跌撞撞地向前走。


“鬼啊,鬼啊。”


“我在这里,就在你的左手边。”


“在这里,在这里。”


“鬼啊,鬼啊,我在这里,”


“就在你的左手边。”


“叮铃。”


摸索的小手一顿,“她在那边!”


“鬼啊,鬼啊,我在这里。”


“叮铃,叮铃。”


“就在你的左手边。”


唰啦一声,像一个人飞快地掠过草丛,然后声音又响了起来。


“鬼啊,鬼啊,我在这里,就在你的左手边。”


“啪,啪”几声清脆的拍手声,于是周围又重新响起了七八个孩子的声音。


“你们在哪里啊?”


眼睛上蒙着布的孩子高声喊。


“我要往树林里面找了哦!”


“次郎那么笨,找不到我们的!”


“好啊!那你们往里面藏给我看看!”


呼啦啦,好几个小孩子都往里面跑过去了。只剩两三个还留在原地,一边笑一边拍手。


“鬼啊,鬼啊,我在这里,就在你的左手边。”


“叮铃。”


“诶,次郎好笨,连那个女孩都没找到吗?”


两个藏在一起的孩子悄声地说道,叮铃叮铃的声音继续响,女孩似乎还在走。


“好笨哦,继续拍手吧。”


“鬼啊,鬼啊。”


叮铃,叮铃。


“来找我。”


叮铃,叮铃,叮铃。


“我在这里,就在你的……”


叮铃。



7.


小小的山村里,在那天亮起了许多灯火。


七八个同村的孩子结伴出去玩,只回来了三个。还是打柴回来的乡亲,在深山里听到他们的哭声,才把他们带回来的。


“怎么回事?怎么会不见了?”


“听说是几个孩子,傍晚的时候在玩捉迷藏,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走散了。”


“怎么会跑到山里面去呢?”


“找到了吗?找到了吗?我的儿子呢?”


“都说了多少次,不可以在天黑的时候玩捉迷藏,被鬼捉去了怎么办!”


“呜呜呜呜呜,我的孩子,我的次郎,我的儿子在哪里?”


“到底一共有几个孩子在一起玩啊?”


“这村里这个岁数的就这么几个啊!”


即使是回来的三个孩子,也像被吓傻了似的,让他们到林子边缘去,指一个大概的方向也不肯,挨近半步就哭。


“黑影追我,只要我说那句话他就会找到我!”


“什么话,你在说什么?”


“不可以说,不可以再说那句话!”


“到底是什么,什么在追你?”


“是野猪吗,还是獾?野郎你快说啊,不能再说哪句话?”


“别怕,现在到处亮着,你说说看。”


满脸脏污的孩子,抹着眼泪,怯怯地要张口。


“不可以说,不可以说!说了他会过来的!他会找到我们的!”


另一个孩子尖叫起来。


但他最终,还是小声地回答。


“鬼啊,鬼啊,来找我。”


“我在这里,就在你的左手边。”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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