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维的口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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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博: 海不会说谎
 

《【头号玩家】登天之梯(章节:未知)》

章节数:未知
每个夜晚都是周而复始的。太阳落下,地平线被染成凄厉的金色,黑夜忽然成了唯一公平的神,它不像白天似的,只对有钱装太阳能发电板的人服务,在夜晚,尤其是冬季还未完全消散的夜晚,黑夜公平地把寒冷涂满每一寸大街。
让目光结上一层薄霜的凉意随着阳光的惨叫,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害虫似的,张牙舞爪地尖叫,把自己不幸的尸体甩上行人的脸。
哪里都是一样的寒冷,GSS没比IOI温暖,IOI的地板也没比叠楼区暖和。哪里都是冷的。
他在巨大的办公桌上转身。如深水一样灌满世界的夜色,也涂满了他的玻璃。哥伦布的碳排放量是那么糟糕,以至于他根本不记得月亮到底应该出现在哪个方位。
这个世界没有因为他们赢了哈利迪的游戏而变得更好,昭秀甚至觉得这像是个恶意满满的阴谋,先让他体会几年璀璨的人生,然后再讽刺地用他最热爱的乌托邦把他送上他父母一直期望的“正轨”——朝九晚五,年终奖,津贴,正规编制,铁饭碗。唯一的区别是他的年终奖多几个0。
但除此之外,这世界似乎有他没他都一样。
能源危机,还在;海平面上升,没停过;战争,此起彼伏;污染指数,一年更比一年高;饥荒,瘟疫,流浪汉,什么都还在,就像他没坐在这里的时候一样。
他不觉得透过这面巨大的落地窗,他看到的世界和那时候有什么不一样。只不过那时候的屏幕小一些,像素低一些,空间逼仄些,俊郎离他更近些。
他觉得自己像是被泡在墨水里的牡蛎,张口闭口的世界都是几乎能溢出鼻孔的黑水,不苦,也不涩,就是黑水,他能在舌尖尝到那股黑色的味道。
他为什么要参加这个比赛来着?
他最近总时不时就会忘记。
因为,因为他想要摆脱当时的生活?被父母抛弃的,孤独的,只存在于眼镜里的世界,他想要更多。
谁又能责怪他什么呢?他只是个面色苍白的青少年。他想要钱,他想要自己的房子,他想要赢得比赛,他想要保护他最热爱的绿洲世界。
他还想要干什么来着?
昭秀把玩着手里的笔。
他好像就不想要别的了,这样就正好。刚刚好回忆到愿望都满足了的程度。
帕西瓦尔言而有信,当他说他要复活五强的角色时,他言出必行。于是他们被从冰凉的数据汪洋里打捞出来,被高频低频的数字好好排列起来,他们又一次出现在哈利迪的梦里。
然而,即使是帕西瓦尔,也无权更改哈利迪生前亲手定下的条规。那个死去的天才总时不时发出阴恻恻的笑,好像在嘲笑这群永远都得遵守他游戏规则的继承人,又好像在嘲笑那被他自己困住的灵魂。
而当帕西瓦尔眼前的操作系统闪出那行伴随着刺耳的哔哔声的红字时,就是昭秀第一次听到了那阵来自天才的狂笑的瞬间。
权限级别:最高级别
数据名:用户信息
保密级别:绝密
访问权限:无
连曾经靠这个系统捞回一条命的韦德,都骂了一句“妈的!”
哈利迪严厉地规定了绿洲所有的角色都只能由注册人本人操作使用,虹膜识别,声纹识别,再加一层被锁在最深层系统里的密码。层层加密,哈利迪是个有孤僻症的偏执狂,他用了他所有的能力来让绿洲的玩家体验他毕生最痴迷的氛围——完全的隐私。
然而这就意味着,帕西瓦尔无法复活大东的角色。
他只会是那一捧灰,说得浪漫点,他成了弥漫在这个虚拟世界里的星屑,流浪在每一个他深爱过的角落。
往难听里说,就是,他死透了,死得不能再死了,死得连个纪念都留不下。
Shoto继承了他全部的遗产,所有的,Daito生前就和他说过,如果自己的角色死亡,那么所有东西都归Shoto。
Daito甚至把自己的仓库密码都告诉了他。
“人生难得一知己也。”
《七武士》,片山五郎兵卫的台词。大东喜欢这句话,他常常自己念叨,Shoto也早就对这部电影的每句台词烂熟于心,他甚至能完美还原那句话的语气,停顿,他还记得Daito念出这句话时,凝视着他的眼睛。
但他还原不了哥哥的声音,他也没有哥哥的虹膜。当他们赢得了比赛,赶到东京,昭秀想至少给哥哥一个体面的葬礼时,那个忙碌冷漠的国家早以一贯的高效解决了自杀的人。
警察为他殓尸,他的父母确认签字,然后火化了他。
当他们降落在那个陌生的城市里时,只剩一个小小的骨灰盒,一张他生前为数不多的照片,和一个昭秀还没机会叫出口的名字。
藤原俊郎,2025~2047,享年22岁。
在那几寸见方的小盒子上,他的哥哥凝视着他。
蓬乱的,未经打理的长发,苍白粗糙的皮肤,傲慢地,斜仰的下巴。那双深黑色的眼睛透过生死看向了他。
“人生难得一知己也。”
Daito把这句话教给他的时候,那是Shoto见过他最温柔的眼神。
“如果我的角色死了,这上面的东西都归你。不要忘了。我已经把开放权限设置好了。”
于是他现在也常常念叨这句话,即使也没什么遗产还能再让他去继承了。Daito把所有都给了他,飞船、道具、全部的金币,甚至是,属于他的那份股权。
他把什么都给他了。但昭秀甚至不能参加他的葬礼。
他们没办法说服藤原的父母把俊郎的骨灰盒给他。毕竟,他是什么呢?
他是他的弟弟,他是他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朋友,他是世界上最在乎他的人。但他是什么呢?
他只是一个虚拟的角色,是一个活在数据流里的幽灵。
“你是谁?他从没有弟弟!从来没有!”
他哥哥的母亲瞪着他,似乎看见了杀死她儿子的凶手。
她抱住儿子最后的魂灵,她在尖叫,她一把把昭秀推出了门。
是他们,是他们!是他们,是他们杀死了她的儿子,是网络,是游戏,是这些可恶的,所谓的“朋友”,是这些虚幻的,冰冷的东西,夺走了她儿子眼中的神采,把他从正常的生活中带走,然后杀死了他,杀了她的儿子。
她不想听到任何一个字的解释。
“你们滚开!你们,滚出去!滚出去!我不想看到你们。”
然后,这就是全部了。他甚至得花钱打听俊郎的墓地在哪儿,然后隔三差五地,给他哥哥带一束开放在片山五郎兵卫坟前的白花。
或许是他的绝望和沮丧过于明显,其他三个人几乎像疯了一样要给他找回些大东的证据。艾奇收集了所有他能找到的大东的游戏录像,然后复原了一个活动的立体雕塑,他被放在悲剧堡垒的前面。“所有走进这里的人,都应该记得他。”
阿尔忒弥斯和韦德想尽了所有办法,也许在奥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况下破坏了那么几十条哈利迪用毕生的才华制定的“小限制”,总算给他找到了一个还存在的东西。
Daito的信箱。他的通讯系统还能用。
所以他现在是绿洲累积上线时间最长的玩家之一了,Daito的头像永远是亮的,旁边浮现着两行小字“在线”“上线地点:未知”。
他几乎成了死亡星球的守护神,每个玩家走进那个战火纷飞的竞技场时,他们总会抬头向上面的榜首致意,或许是大喊“First to the egg!”又或许是脱下帽子,拎着自己的头,或者鞠个躬,不一而足。
但Shoto再也没去过那里。他现在是董事了,有太多别的事要操心,而且以他的财力和装备去竞赛,说不算作弊,不免有些瓜田李下。
所以他再也没去过那里,就像韦德、萨曼莎和海伦一样。
乌托邦变成了幻想乡。他是被泡了黑水的牡蛎。前路后路都被灌满了签字笔的墨水。
他曾经非常不习惯失去。在开头的四年里,他不习惯失去。所以他总会给Daito的邮箱发消息,那是他唯一的倾诉渠道。
他和Daito无话不说,他们一直是这样,但当对面不再会给他回应时,再多的话语都变得像个笑话。
他曾经像11岁的时候一样,在通讯框里敲了大段大段的控诉,想把现实里遇到的烦恼统统发泄出来。但他最终没有。
那行小字阻止了他。
“上线地点:未知”
于是他又删掉了文字,只留下最后一句。
“我想你。”
那曾经像个仪式。他在每个有时间留给自己的日子里打开聊天框,麻木地,打上那行字。
“我想你。”
反正不会有回应。
终归不会有回应。
于是他慢慢遗忘了这个习惯。
但今天,他又一次打开了那个聊天框,凝视着上面最后一条消息。
“我想你”2051.2.14
是去年的。
他几乎想要再输入一次“我想你”,像个玩笑一样的仪式。毕竟所有人的死,无论他们曾经多重要,都会在某一刻,被麻木的心变成一个可以被调侃的对象。
但突然,那个头像闪了起来。
昭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旁边的小字开始抖动,起伏,被像素拉扯,变形,像是扯着昭秀的心脏,然后,它停住了。
上线地点:死亡星球
下面开始浮现出一行小字
“对方正在输入……”
昭秀忽然忘记了呼吸,他的肺叶在窒息感中膨胀出痛感,他的心跳几乎要冻结他的指尖,他全身都在抖,然而他感觉自己每一寸神经都凝结成了冰。
“哈,哈,哈……”他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撞进鼓膜,他不敢眨眼,他不敢动一下鼠标,他甚至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那是幻觉吗?那是幻觉吗?
那是谁?是谁?是谁侵入了GSS的数据库?
是谁,是IOI?是他在做梦?是系统bug?
是什么?
是什么?
然后随着画面一闪,那个正在输入的图标消失了。
“叮咚。”
他唯一的,特别提示音。
他不敢动自己的眼球,他的眼球像是被拔了牙的老虎,它们挣扎,却不敢有任何真正的反抗。
他颤抖着伸出手,将消息栏向上滑去。
那个头像旁边浮现出一个白框。
“Sho?你在哪里?”
他几乎能看到自己视网膜破裂的黑点。
“Daito……?”
他记不得自己是如何敲下那行字的,但对方几乎立刻就回复了。
“Sho,是我。你在哪?我来找你。”
他几乎要跪到地上去,他几乎要跪在地上呕吐。
无数的黑水,无数的黑夜,涌出他的五脏六腑。
他几乎要吐了。
昭秀颤抖着,然后他拨通了内线。
“韦德,萨曼莎,海伦,是我。”
“听着,GSS的系统被病毒入侵了。Daito的账号被冒用了,立刻,派技术部检查所有的服务器。”
就在他挂断电话的瞬间,桌上忽然亮起了红点,他像是被抽干了力气,手指不稳地划过几次,才看清上面的红色警告。
“坐标:死亡星球,大规模BUG报告。”
就那么一瞬间,他忽然平静了。
黑夜又变成了熟悉的墨水,但他至少早已学会了应付。
他冷漠地转回屏幕,那个头像还在不停地闪。
昭秀熟练地敲出一行冰冷的字。
“玩家您好,OASIS系统已检测到您正在进行违规操作,您已违反OASIS管理条例第十八条以及OASIS安全法规第二十三条,请立刻停止一切您正进行的操作,并协助相关人员调查。”
他坐了几秒钟,然后猛地冲出了门。
他拨通了耳麦,低声说。“我要登录绿洲,立刻准备。”
他要杀了那个敢盗用Daito账号的混蛋。
他要杀了他。
亲手。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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